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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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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世家子弟抵達靈山別館後,最初的兩日,靈脈配額劃分的“面詢”還未正式開始,於是各家子弟便聚集在靈山別館的校場,想互相切磋一番——畢竟三家子弟同聚一處的場合並不多。

池羽順理成章地成為了切磋的裁判官。

一眾聖女侍從在侍從總管的安排下,分別隨侍在各家子弟邊。而謝其琛偽裝的十三被安排在鐘吾家的坐席邊。

校臺上目前在比試切磋的是樗裏弟子與澹臺弟子,於是眾鐘吾弟子便閑聊著,一邊品評下其他兩家的術法,一邊自誇下自家的術法。

而鐘吾錦平和鐘吾錦凡這兩兄弟則是在聊下一場切磋,語氣中頗為煩惱——下一場需要出賽的是鐘吾錦平,而不巧的是,這兩兄弟的修行水平並不太行。

錦凡隨口安慰:“別擔心嘛,你的對手不是樗裏家那個小丫頭嗎?那丫頭才十二歲,你再怎麽樣,也不能比那個十二歲的丫頭差吧?”

錦平不滿:“你自己先前不是還輸給過咱們的小師弟嗎?我和你半斤八兩的水平,輸給琬琰妹妹也不奇怪。輸比賽沒什麽,只是要是被聖女大人告知給長姐,怕不是回家得挨一頓毒打。”

錦凡說道:“你和樗裏家那小丫頭的比試結果不好說,但不管你贏沒贏,按聖女大人的個性,都不會在長姐面前說什麽不好聽的——不信你看,切磋到現在,哪一輪結束後大人不是雙方都挑優點出來說?”

“這倒是。去年大人在鐘吾家進行考察時,正好撞見長姐責罰我們倆,當時大人還替我們倆說了話呢。當時大人怎麽說來著……哦,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時區,自那以後長姐都變得比從前耐心些了。”

錦凡想起去年的事,點頭:“大人可真是溫柔耐心,不像長姐,既嚴厲又狠辣。”

錦平開始暢想:“是啊!聖女大人生得又美,個性又溫善……若她是我們的長姐得有多好啊!”

錦凡突然壞笑:“哎?其實大人才十九,論年紀,倒和我們差不了兩歲,你肖想她做你姐姐,還不如肖想其他的實際些。”

錦平明白了他的意思,擡腳踹了他一下:“我看是你肖想吧!”

這時候,兩人突然聽到一陣哢嚓聲,轉頭一看,卻是一名侍從將端茶盞用的盤子給捏折了。

侍從低著腦袋,是極靦腆的樣子,道歉道:“不好意思,擾了諸位,茶盤不小心碰碎了。”

那塊茶盤的盤板十分厚實,現下卻碎得七零八落,實在不知這侍從是如何才能“不小心”碰碎成這樣。

鐘吾兄弟擺手表示沒事,轉回身去前,卻不小心與那擡起頭的侍從對視了一眼——與外形的靦腆不同,那侍從眼神頗邪氣,看得人不禁有些心裏毛毛的。

鐘吾兄弟怔了一下,想再仔細看一眼,卻發現那侍從神情已經恢覆如常,雙眼怯怯縮縮的,並無半分邪氣。

難道方才那讓人發毛的一眼是錯覺?鐘吾兄弟滿心疑惑,一時間倒也沒心情繼續閑聊逗趣了。

靦腆的侍從從鐘吾修士的席位退走,沿著校場邊緣走到無人之處,方才的瑟縮氣質便消散一空。

謝其琛靠在校場的桅桿前,擡頭看向端坐於校場主席臺之上的池羽。

白發藍衫的聖女美麗純潔、清冷溫柔,是修真界最尊貴的存在,為許多人所敬仰甚至仰慕。

……許多人敬仰甚至仰慕著池羽。

為什麽這件事會讓他覺得這樣煩躁?

池羽作為靈脈聖女,自然會受到諸多仰慕的目光,這不是很正常嗎?

可當這件事直白發生在眼前,他卻覺得註視著她的那些人是如此礙眼。

好想把用暧昧目光看著池羽的那些人的眼睛剜下來。

對了……

還有前兩日那個澹臺家的少年修士……池羽對那少年修士似乎十分關註。

那日後,謝其琛去探聽過,了解到那少年修士名張林,是自小就被收進澹臺家的弟子。

就像他平平無奇的名字一樣,這是個無論哪一方面都平平無奇的人——除了臉長得不錯。

池羽究竟為什麽對那少年修士這樣關註?

除了提供給澹臺修士的飲食,連其餘方面也都親自過問……

煩躁。

前不久,她還只關心他一個人,只對他一個人展露真實的笑容,現在卻突然多出這麽多人分走她的註意力。

想讓這令人生厭的配額劃分快些結束,然後將池羽拉回與世隔絕的靈山。

而最令他煩惱的是,他不明白自己究竟為什麽會為這些事感到如此煩躁……

謝其琛垂眸,隱隱約約覺得有什麽東西似乎快要明晰了。

但最終,謝其琛依舊沒能準確捕捉到腦中一閃而過的那縷念頭。

他深吸口氣,漠然地轉身離開校場。

由於三世家子弟聚於校場切磋,包含聖女侍從在內的幾乎所有人都去了校場,靈山別館中一時間顯得空空蕩蕩、冷冷清清。

謝其琛走到別館的花園,找到處假山一躍而上,準備在午後的暖陽裏小憩片刻。

謝其琛進入了淺眠,而後,做了個夢。

夢中,他站在一片白茫茫的霧氣中,舉目四顧,空無一人。

他走了很久,突然,池羽出現在了眼前。

他感到一絲喜悅,便加快了腳步走向池羽。可池羽卻背對著他,並沒有註意到他。

這時候他才發現,原來正有一個十一二歲的女孩抱著池羽的胳膊撒嬌。

女孩長得眼熟,他很快便想起來了,這是樗裏家的大小姐樗裏琬琰——一個尚且年幼就已經十分狡黠的女孩。

這個女孩用偽裝出的嬌憨之態博取池羽的歡心——就如從前的他。

池羽似乎很喜歡這個女孩,溫柔地與女孩說著話,即使謝其琛在後面叫她,她也沒有註意到。

謝其琛只得繼續往前走,試圖追上池羽。

樗裏琬琰很快就消失了,然而沒等謝其琛松一口氣,一對英俊的雙胞胎兄弟出現了。

那是鐘吾家尊貴的雙胞胎小少爺。

鐘吾錦凡拿著一支不知打哪采來的難看野花,仿若油滑的花花公子一般,向池羽獻媚。而鐘吾錦平則在一旁起哄。

謝其琛面色黑沈,瞇了瞇眼,擡起手虛虛一握。

無需任何禱語,一道殘忍的術法就降落在了這對雙胞胎身上。

瞬間他們的身體爆裂成滿天紅雨,然後消散不見。

謝其琛冷笑,毫無對這對雙胞胎兄弟的歉意。

然而即使抹殺了雙胞胎,還是有人來打斷了謝其琛走向池羽的腳步。

一個穿著澹臺家標志白衫的少年站在池羽面前,沖池羽露出一個柔和的笑容。

池羽突然便提起裙擺跑向那少年。

謝其琛面無表情看著一切,感覺心口有黑色淤液彌漫上來,幾乎將他整個人吞沒。

【既然你要跑向別人,就把你鎖起來吧……】

一道銀白的鎖鏈從虛空凝結,纏綿而滿懷愛意地襲向池羽,將她纖細的手腕、腳踝、腰肢都捆綁了起來。

鎖鏈剎那縮緊,直接將池羽拉回了他的懷中。

他伸出手,將嬌小的她整個摟進懷裏,而後擡起眼,看向不遠處一臉茫然的白衣少年。

【你也消失吧。】

於是那個名叫張林的少年,便如方才鐘吾家的雙胞胎兄弟一樣,化為了滿天血雨。

謝其琛輕哼,礙眼的人終於都消失了。

“為……為什麽要殺了他們?”池羽一臉被嚇到的模樣,哆嗦著聲音,擡起頭質問他。

“因為他們很礙眼。”謝其琛漠然地回答。

“那我呢?我救過你,你為什麽要綁著我?”池羽試圖掙紮開束縛她的鎖鏈,表情十分不解。

“因為……”

“阿琛!”

謝其琛突然睜開眼,橘色的天空映入眼簾。

“阿琛!你怎麽在這兒?”

謝其琛後知後覺地回過神,意識到這是池羽的聲音。

對了,他在靈山別館的花園睡著了。

謝其琛坐起來,低頭,果然在假山下看到正仰著腦袋看他的池羽。

池羽見他醒了,趕緊對他招手:“快下來吧,萬一被其他人看到,懷疑你了就不好了。”

謝其琛靜靜地坐著,是想起了方才夢中的池羽。

夢中,他對池羽出手了。

用銀色的鎖鏈束縛並囚禁了她。

為什麽?

他對池羽明明毫無恨意,甚至為數不多的正面情緒都系於她一人,為什麽他竟然會對她出手?

池羽見謝其琛還在出神,揮了揮手:“你想什麽呢?三家弟子的切磋都結束了,正吃晚飯呢,估計很快就要吃完了,沒多久他們就會各自回房,到時候會經過這裏的。”

謝其琛回過神,從假山上躍下,落到池羽面前。

池羽幫他撣了撣沾到灰的衣角:“為什麽在這裏睡覺?對了,這兩天扮作侍從可還習慣?”

“還好。”

“這兩日好忙,都沒時間同你說話,好在‘面詢’的準備都做完了。”池羽笑瞇瞇地打量謝其琛,“你用這張臉,我看著還真是不習慣。”

謝其琛看著池羽的笑容。

此刻她只看著他,眼睛裏只有他。

突然之間,心中一陣清風吹過,這兩日一直揮散不去的煩躁就消失不見了。

想……伸手觸碰她。

想……讓她一直這樣對他微笑、只對他一個人微笑。

謝其琛情不自禁地擡起手,然而,就在此刻——

“聖女大人。”

一個柔和的男聲響起。池羽與謝其琛同時轉頭,便見少年修士張林就站在不遠處。

謝其琛微不可查地眸色一沈。

方才放晴的心情宛如是錯覺,再次陰雲密布。

池羽則怔了怔,而後立刻端出對外的端莊形象,露出個微笑:“你是澹臺家的修士吧?尋我何事?”

“我是來向大人道謝的。”少年修士奇怪打量一眼謝其琛,“不過若大人正有事,我過會兒再來也可以的。”

池羽回答:“只是在吩咐侍從一些雜事罷了,不打緊的。你說要向我道謝是為了什麽?”

少年修士看了一眼謝其琛。

池羽頓了下,說道:“無妨,他是我親近的侍從,你不必在意他。”

少年修士點了點頭,這才繼續說道:“這幾日在靈山別館中吃住均是十分舒適,忌口食物雖多,卻驚喜地發現至今還未吃到任何忌口之食,而除了飲食外,其餘方面也十分合乎心意。”

一頓,少年擡手向池羽行禮,“想來,是大人做了特殊安排吧?”

池羽頓了頓,心中已經對少年修士的身份確認了七八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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